西瓜卡

光と影

【轰出】御神木

*原作背景下的花吐paro

*私设含有

 

01

小寒一到,冬天就变得更加清冽。轰焦冻倒是不怎么怕冷,只是每天清晨和夜间,空气里那股冰凉的味道让他有了深冬的实感。他没像往常那样赶着去事务所打卡,慢悠悠地在家里炖七草粥,淡淡的清香往外弥散,他看着小锅子里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糯香白米,嘴角轻轻勾起来,关了火。

咔嗒一声响,锅里停了沸。轰被扑上来的蒸汽呛了两口,弥散着米香的厨房里一瞬间涌上一股子花香味,跟冬天有些格格不入。

轰焦冻刚才还放松着的神情一下子绷紧了。他弯下身去拿保温盒,橱柜被拉得哗哗响。刚盛了两勺粥进碗里,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这里是轰焦冻。”

电话里传来一阵怒吼,夹杂着一点质问,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心不在焉地嗯了两声,注意力还在他那一锅粥里。

“总之,我今天会来事务所的。”

“嗯,到时候当面和您解释。”

对面的人像是习惯了他这幅四两拨千斤的模样,不管怎么使力都像是打在棉花里,只得愤愤地挂了电话。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天亮得晚,轰收拾好厨房后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厚重的积雨云铺过来,团团地把最后一点透蓝包裹住。轰抬手看表,又跑到卫生间里喷上一点香水,才慢悠悠地走到玄关边上。

对面的门锁咔哒一声响起时,轰也正好打开自己家的门。

 

绿谷出久像是还没睡醒,头顶上的一撮头发带着湿意,应该是早上用水捋顺过,此时又不甘心地翘起来。他的围巾是线织的,柔软宽大,绿谷半张脸都埋进去,走出来的时候却还是冷得一哆嗦。

轰咳嗽了两声,早晨厨房里的那阵花香味已经不明显了,被身上的香水盖过去,融化进他呵出的那两团白雾里。

“轰君,早上好。”绿谷费力地眨了眨眼,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你也要去事务所吗?太好了,带我一程吧。本来我都轮休了,昨晚还熬夜看了攒了很久的那部剧,突然又要叫我过去……啊,好困。”

绿谷的嗓子还没打开,又因为早起,声音变得更加黏糊又困顿,听上去有点糯。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柔软的额发上,伸出手想帮绿谷抚平头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帮他扯了扯有些发皱的袖子。

“走吧,我也过去一趟。”

“咦?今天轰君不休息的吧?现在过去会不会有点晚了。”

“没事。”轰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把饭盒递给绿谷,“正好你今天过去,把这个带到事务所里分给他们吃吧。你的份也在里面,是那个圆碗。”

手上的重量一卸,轰好像听到了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跳动了一下。他碾了碾自己的食指尖,余光去看绿谷的反应。

“轰君又做好吃的了……这个是,嗯……好重。是什么啊?”

“七草粥。”

“我昨天和新来的实习生聊天的时候还说到想吃这个!毕竟1月6了,不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绿谷双手捧着饭盒,模样看上去还和在雄英上学时没什么两样,电梯抵达时发出“叮”的一声,绿谷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这么说来,其实我上学的时候就有想过和你坐同桌会是什么感觉,没想到毕业了反而成了邻居……”

那条线明显又模糊,他的反应普通又让人觉得餍足。轰很清楚,绿谷和他相处时表现出来的随性和亲近来源于经年累月的相处,他们是同学,是朋友,是工作上的搭档和伙伴。

因此,再靠近一点也没关系。

再放肆一些去给予,或者再松懈一点任凭本能凑上去,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又不会被怀疑的。

电梯到了一层,轰抬手帮绿谷把有些松了的围巾缠紧,“我去热一下车,你就在门口等我吧,我等一下开上来。”

“嗯。”绿谷侧了侧脖子,调整到舒服的姿势,然后眯着眼睛笑,“这次别走错了,昨天你是停在C区的,我帮你记着呢。”

轰快步往停车场走,早上的地下车库只有他一个人,他走到自己的车前,按下钥匙之后车灯闪烁了两下,他没急着上车。

喉咙又开始有些发痒,在无数个今天早晨这样的时刻,他心动,并且不知道如何安置这份迅猛又汹涌的情感。他心底的失落只是细渺的砂砾,被浪潮盖过去就没了踪影。

开了会窗散走车里淡淡的花香味,轰踩下油门,红色的车灯在昏暗的地下车库划拉出一道模糊的光。

 

所长办公室里还是一如既往地乱,资料乱七八糟地堆着,沙发上各种各样的衣服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轰进去的时候所长正拿起咖啡杯,放到嘴边才发现里头已经没水了。

“又熬夜了吗?”轰走到饮水机边打了一杯热水送过去,“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他的所长是前几年出名的女英雄,拿过杯子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管好你自己吧。别再说些什么要停职的话来气我就行。”

“这个大概不行。”

“什么?”

“我是说,”轰焦冻面不改色地把沙发上的东西全挪到一边,然后自己坐下,“停职。”

“所以我就是要问你,”所长没抬头,继续翻手里的文件,“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吗?”

“要养病。”

这话说的直白,什么也不避讳,所长抬起头,顿了两秒才开口:“什么病?没听说你最近受伤了啊。”

“一点慢性病,不想任务出什么意外。”轰一片平静,清了清喉咙,把茶几上的文件收拾好了放回办公桌上,“就这样,等会儿我就回去了。”

“你给我站住,病历拿过来我看看先……”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响起来,轰背过身挥了挥手,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所长办公室在顶层,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呼呼”的声音。

轰往外走了两步接起电话,是他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嗯,嗯。”

“没有。今天的预约还作数。”

“我马上就过来,麻烦您多等一下了。”

 

02

轰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平淡。

胸闷,偶尔呼吸困难,声音变得嘶哑,轰焦冻觉得这些都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他只是苦恼自己身上的香味。

虽然可以用香水掩盖,但偶尔还是能闻到那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不同于任何人工香精,草本植物的泥土味道混合着开花后若有似无的清香,真实得让人觉得烦闷。

“最近的状况怎么样?”

轰焦冻脱下自己的大衣熟门熟路地挂上诊疗室的衣架,然后不慌不忙地挽起衬衣的袖口,“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

他的医生很出名,并不在这家疗养院工作,只不过这里位置偏僻,来往的人也少,减少了轰被认出来的几率,“还是一样?这可是慢性病,没有变好就是坏消息。”

“嗯。”轰坐到主治医生的面前,表情坦荡得过了头,“所以我才要拜托您帮我解决。”

花吐症。听上去也实在是离奇,轰早先甚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病症。没法严格地划进咽喉科,很少有研究所会选择攻克这个难题,只因为它跨越了极难调和的两个领域。

我身体上的所有不适都来源于对你的喜欢。

听上去有点残忍。

石田医生擦了擦自己的眼镜,揉着自己的眉心,“轰君,我觉得,你要尽快解开你的心结。哪怕我对花吐症有所研究,也没办法在短期内取得什么突破了,至多只能缓解你的病情。往后再如何发展,就和你的感情有关了。”

“真的没办法告诉我他是谁吗?或者说……你真的没办法说服你自己吗?”

“是的,花吐症的病因和感情的程度没有关系,这是我之前论证过了的。究竟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疾病,结论到现在我都没办法给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旦过渡到中期,并发症会让你很痛苦。咽喉,心脏,血管,都会受到影响。”

轰走到饮水机旁打了一杯热水。他最近总是感到喉咙发涩,咳嗽的情况也不见好,之前开的喷雾也用得差不多了,“是的,我知道。”

“所以一开始就说好了,请您多努力,尽快用正常的医学手段治好我。”轰焦冻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容置疑,好像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和日常的寒暄没什么两样。

石田医生呆愣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睛,气得笑起来,“轰君一直是这样呢。从第一次来我这里就不愿意透露一点关于你自己的事情。”

“但我还是要说明白,你的病不止是身体上的。”

“或许那个吻对你而言很困难,但是,”石田的语速越来越快,一边观察着轰的表情一边急切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表达出来,“可以从别的开始?比现在更亲密一点的关系,每次只离那个人近一点点,你要知道,任何人都不是遥不可及的。”

确实,任何医生都有理由这么说。比起那些艰涩困难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达到的医学顶峰,感情上的通透就可以让他免受病痛的折磨了。

轰心里很清楚。

“啊,我知道。”

“但不是距离和状态能形容的关系。”

轰手里的纸杯已经空了,剩下几颗水珠沾在杯沿上,他的视线不知道聚焦在房间里的哪个位置,不知是刻意的语焉不详还是话到嘴边没法表述出来,总而言之关于他自己的一丁点吐露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轰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绿谷出久的,体育祭时没那么多想法,卒业式时又已经显得过于丰沛,明明是一份让他承受了病痛的感情,他竟然分不清起点究竟在哪个地方。

 

从疗养院开车回家,轰路过超市就想着进去逛逛。他一毕业就从家里搬出来住,原因说来也简单。他和他父亲能做到表面上的相安无事就很不容易了,两个人的观念有着根本上的差别,又经历过最僵的冰原时期,总也没办法完全和解。

不过独自生活久了,技能就锻炼得差不多了。轰挺会料理,各种各样的菜色都能做,显然比他的邻居更会照顾自己。他们工作时间没有固定的规律,但轰闲下来的时候还能给自己做饭,总比绿谷天天饮食不规律来得要好,一来二去,绿谷现在大部分的食谱都是轰来决定的。

 

轰推着手扶车慢悠悠地在菌菇类食材区看,天冷了,他想做个寿喜锅。青菜和蘑菇顺着摆放在一起,轰随手拿了两盒,抬起头刚准备继续推车就看见绿谷正趴在他的推车前。

绿谷出久弯下身子,象征性地拿起手推车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忍不住要抬起头来,超市里暖气烘得人发热,绿谷的围巾敞开了,露出一截脖颈和轻微颤动的喉结。

特意跑到超市里来找他,想也不是为了一起买东西。绿谷两步跨到轰身边,手肘轻轻碰了碰他:“怎么突然停职了?”

轰推着车继续往调料区走,“所长和你讲的?”

“是啊。还说你生病了……什么病需要停职啊,都没听你和我说过。”

不远不近,不长不短。是正正好属于朋友的相处模式。轰回过头看绿谷,绿谷也抬头望着轰,眼睛里自然是有担忧的,更多的是疑惑,都是属于“朋友”的。

轰垂头把手推车里的东西摆放好,“前段时间喉咙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下而已,没什么别的事。”

“啊,这个牌子的牛奶挺好喝的。”绿谷小跑两步到货架边,踮起脚取下一盒牛奶放进购物车里,“轰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会骗人啊?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一直等到你想告诉我的时候。”

轰心里轻轻坠了一下,就好像面前只有一条路,却不是通向他想去的地方。选项和答案不匹配,想分享却不能说出口,有点失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快到收银处的时候绿谷突然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往回跑,轰站在原地等他,没过一会儿绿谷就拿着一袋荞麦面回来了。

“这个,可以一起煮吗?虽然不是冷的……”大概是室内的暖气温度太高,绿谷的脸上升起冬天特有的红晕,他抬起头时的眼神诚恳又直白,“轰君,可别让我等太久啊。好朋友分享不开心的事情不应该像分享食物一样简单吗?”

诚恳,直白,又温驯。

但不是特别的。

轰压下喉咙里翻涌而上的痒意,笑着接过那包荞麦面,“嗯,不会等太久的。”

 

03

轰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绿谷的,但他一直藏得很严实。所谓的“喜欢一个人的表情是掩藏不住的”他总觉得是个歪理邪说,只要能克制,只要想克制,没有隐瞒不了的事情。

然而在雄英,他们全班一起进行第二次合宿的时候,轰焦冻第一次被另外的人发现他这段没有展开也不会展开的“恋情”。

他们合宿的地点在一座老山上,偏僻又空旷,适合分别训练各自的个性和作战技能。他和绿谷没有被分到一队,最开始的时候一整天也难得碰一次面。轰有点庆幸,又实在高兴不起来,只要是和绿谷待在一起,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情就避免不了,害怕自己没法保持朋友间应有的距离,又控制不了想要靠近的本能。

后来他和绿谷一起掉到山脚下的时候也是一样。轰心里很清楚,班上的老师和同学要找到他们要不了多久,即使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不会发酵的感情始终不会发酵。

但他没办法不窃喜,绿谷出久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值得和意义。

 

“轰君,要不要把衣服脱下来烤一下?”

山路崎岖,陡坡下面就是谷涧,水不深,但两个人滑下来的时候还是浸了个透湿。轰找了个不远的山洞升起火,夏天暴雨多,山间是泥石流高发地带,他们两个也不敢随便用个性。好在天光大亮,时间还早,最多等到晚上老师和班上的同学也能找到他们。

“啊,不用,夏天衣服干得快。”

“但山里面还是挺冷的啊,感冒就不好了。”绿谷把自己湿了的衣服挂在临时找的树枝上,赤裸着上半身也还是有些瑟瑟发抖,“啊,对哦,我差点忘记了轰君你有个性。”

绿谷两步跑到轰身侧,握住他左手的手腕,整个人倾过去,“啊,果然好暖和……”

轰心念动摇得厉害,眼前的颜色都开始模糊不清,不知不觉中手上的温度更热了。绿谷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干脆靠坐下来,一边把手伸到篝火前,一边往轰身边挪,“轰君这两天训练得怎么样?过两天就是集合训练了吧……啊,紧张。”

“紧张?”轰添了块木头到火堆里,不解地看回去。

“还是想证明自己已经和合宿前不一样了嘛……但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进步。”绿谷垂着头,“刚刚那个地形,我注意一点应该就没事了。结果没控制好个性滑下来了,还连累你跟我一起……之前兵荒马乱的,一直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声抱歉啊……轰君为了救我,真是麻烦了。”

绿谷说着,一边注意着轰的神情。纤长的,像鸦羽一样的眼睫上下扇动,好像是在小心地观察轰的反应,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心虚谨慎,又有点狡黠。

轰没办法招架这样明显的示好,却还能面无表情地安慰,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没什么。不管是刚刚的小意外还是集合训练……都不会出问题的。”

绿谷盯着轰看了一会儿,彻底安心了之后终于露了笑脸,也不靠着轰坐了,头发还湿漉漉的就要往洞外跑。

“干什么?你身上还没干透又想去哪?”轰眼疾手快地拉住绿谷的手腕,那里明明是冰凉的,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炙烤着他的神经一样,要用些力才不会下意识地松开。

“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坐在这里他们一时半会应该也找不到……”绿谷回身,背着光,洞外澄亮的光倾斜过来,正好照在绿谷一侧的头发上,他的小心翼翼褪色之后整个人又重新溢满生机,“轰君就在这里等我,午饭就交给我了,烹饪之类的我应该还算擅长。”

语气里有点小得意和炫耀,轰一眨眼,绿谷就跑远了。

轰焦冻明白,绿谷不需要自己的“和解”,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感到温柔。他其实并不是讨厌退让,也不是觉得自己输掉了,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博弈下,他也想做那个一如既往的人,他也想有一个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幼稚与执着,却还是选择放纵。

这一点他在体育祭的时候就知道了。

绿谷出久就是轰想要拥有的全部。他的直率和小聪明,他的温柔和热情,他每每展现强势,又不禁露出自己的柔软时的样子。

他只要不伸出手,就能保持现状,就这样安稳地待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风险。

他好像有点懂了什么叫懦弱。

 

1A的同学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俩正对着火堆里烤成焦炭的两条鱼手足无措,绿谷的厨艺大概是没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好,远处的呼喊声正好缓解了他的尴尬。

“这里——!”

“啊,真是的,你们是怎么掉到这种地方来的啊。”

“都是我不小心。”绿谷挠了挠头,“本来想和轰君自己回去的,但是森林里又怕迷路,万一你们下来找不到我们就更糟糕了。”

“还算你有点聪明,走吧走吧,回去就能开饭了。”

轰沉默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最后快要上山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山洞还是他们来之前的那个样子,哪里都没有只属于他跟绿谷两个人的痕迹。

“轰君,喜欢绿谷吧?”

轰焦冻浑身一僵,回过头的时候眉头皱着,眼神也变得有些凶巴巴,他也不说话,反倒是身后的八百万笑出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你真的藏得很好,所以被发现会有这种反应嘛……”八百万的声音很轻,尽管他们已经离大部队有一定的距离,但还是贴心地降低了音量,“大家看不出来,甚至连绿谷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轰没说话,往前走的脚步慢慢放缓,最后停下了。

“这样勉强自己,不会很辛苦吗?”八百万没追上去,“不管哪种都很煎熬,表达出来的话还是会更有希望的吧?”

“但果然还是这样更长久一点。”轰回过头,看上去没有丝毫动摇,“过度的热情会让人觉得困扰,他能够放松地和我相处,都是基于‘我是他的朋友’这个事实。我只是觉得……要是离得远一点会更长远,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

黄昏时分,浓稠的夕阳让轰有些睁不开眼。面前的那条小溪比来时更加粼粼,轰低头,能从一片明净中看到清醒无比的自己。他早早地放弃了荷尔蒙影响下的冲动,放弃了一切关于甜美的妄想,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恋爱能囊括的。

没有词汇能搭靠在绿谷旁边,就像他永远也不能用语言形容这份心情。

身旁的八百万还想说些什么,被轰平静地打断了。

“八百万,那是什么?”

“啊?什么……你说什么?”

“就是那边,岩洞旁边的那个。”

“啊——你是说那个花?我记得那好像是……瞿麦花?轰君竟然没有见过吗?等等话题又被你带跑了!”

溪水、黄昏的光线、烧成灰烬的枯枝,都是没有气味的。轰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也许是瞿麦,又好像不是。他回过头,心想,往后每个只有他和绿谷的镜头都会像现在这样,飞快地溜走,没办法保存,明明用尽全力想要记住,却比任何事物都容易忘记。

 

04

“明天还吃寿喜锅吗?”

轰喜欢日式家具,干脆就在公寓里装修了一间日式的接待室,里面放上了被炉。绿谷家里有暖气,他却总是说没有被炉暖和,吃完饭还要在轰家里赖一会儿。

说是接待室,其实总共也只接待过绿谷一个人。

轰把碗筷全部丢进洗碗机里,端着一盘橘子走回房间,“明天有明天的菜单。”

“啊……可惜。今天的寿喜锅好好吃,放了猪排的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不能再多吃两天吗?”

绿谷趴在被炉里,听到轰走进来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弯着眼睛看过去,“虽然有点坏心眼……但还真是希望轰君能慢点升职啊。要是你赚大钱最后去住大房子了,我应该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晚饭了吧。”

轰有时候觉得绿谷在撒娇方面有天生的才能,把自己的依赖明明白白地摆出来,像一片羽毛轻轻坠在他胸口,又痒又麻。他剥了个橘子,掰开递给绿谷一半,然后把剩下的半个一口气扔进嘴里,“你还是小孩子吗,喜欢吃的食物就要一直吃到腻?”

“那轰君就没有喜欢的东西吗?不就是这样的嘛……真正喜欢的,无论怎么吃都吃不腻,开心和难过的时候都想吃,比如,猪排饭?”

轰收拾橘子皮的手顿了一下,“我也不是天天都吃荞麦面的。”

“嗯?”绿谷从被褥下伸出一只手,食指不怀好意地戳了下轰的肩膀,“是谁饭前还说只有冷荞麦面才好吃,最后一个人吃完了一整锅?”

轰轻轻咳嗽,站起身去拿喷雾,“好了,我是休假了,你不是还要工作?早点回去休息,别玩太久手机。”

“被炉太暖和了,我也想在我家装一个。”

“本来就没多少空闲时间,”轰不喜欢喷雾的薄荷味道,皱了下眉,“而且你放了被炉之后就不会好好上床睡觉吧?出门也会忘记关电源,算了吧。”

“轰君好严格,”绿谷依依不舍地从被褥里爬出来,“那我这个冬天只好多多来打扰你了……该不会你就是这么想的?果然,哪怕是轰君也想有个人陪,一个人太无聊了?”

绿谷调侃地凑到轰跟前,拿走轰手上剥好的橘子,然后穿上了自己的外套。他对相熟的人很亲近,最初的那份客气礼貌和时不时的矜持都收了起来,只要能进入绿谷出久的“舒适圈”,他真实的、平凡的一面就会展露无遗。

和电视上那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英雄不太一样,就像卫星偶尔也会偏离一下既定的轨道,绿谷出久普通的可爱和一些常人改不掉的坏毛病也一样吸引他。倒不如说是更吸引他。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哦轰君!”

玄关传来绿谷的道别的声音。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动手开始收拾房间。他收拾好桌上的橘子,又把碗筷拿出来摆放进橱柜里。他看了一眼泡在瓷碗里的干香菇,早先吃饭的时候他看到绿谷难得地多吃了一碗米饭,就决定明天继续做寿喜锅了。

想起之前下意识又无用的逞强,轰咳嗽起来。刚刚的喷雾味道还没散,他能闻到一丝薄荷味,但更多的还是血和花香混杂在一起的奇特味道。轰倒了杯水,他最近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身上的花香也越来越浓,有时他自己都会觉得呛人。

门铃突然响起来,轰慌乱之中碰倒了手边的水杯,温水顺着流理台往下滴。他急忙打开厨房的窗户和排风扇,冷冽的风灌进来,吹散了浓烈的香气。

“轰君!不会去洗澡了吧……我刚忘了拿手机!”

轰打开水龙头,水池里扎眼的红色被冲淡成丝状,随着漩动的涡流流进下水道里。轰愣愣地看着,清了清嗓子,发现声音变得有点嘶哑。

“门还没关,你进来吧,应该在刚刚那个房间里。”轰漱了口,然后往回走,“怎么这么不小心?”

“刚刚忘记了……嗯?”

“又怎么了?”

“轰君换了新的空气清新剂吗?”绿谷闭上眼耸了耸鼻子,“这是什么香型……还挺好闻的。好啦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轰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复,大门合上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拳头攥得太紧,肌肉都在发疼。他闭上眼,模仿绿谷的样子轻轻嗅了嗅,发现自己已经分辨不清这到底是自己本身的味道,还是那阵让他夜不能寐的瞿麦香气。

 

04

泡好的香菇到底还是没用上。绿谷临时出差了,下了飞机才给轰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又没了消息。轰一个人没什么心情做饭,干脆开车出去随便吃了点东西。天气越来越冷,轰给自己买了一条围巾,旁边有一条相近花色的,他看了一眼,还是没拿。

难以拿捏的,显得太过于亲密的礼物,他想还是算了。

回家的时候轰想起之前太忙,新年的时候连初参都没去,于是又绕远路去了神社。傍晚的神社很冷清,因为没什么活动,琉璃灯只亮了一侧,供游客们观赏。轰近几年都是一个人来神社,一路上也没停留,直接去抽了新年签。

比起想要祈愿什么,这更像是轰的一个习惯。他随意地摇了摇木桶,把第一支签抽出来递给女巫。

“您好,是十四号。”

“嗯。”

用金线捆起来的一卷纸递到轰的手上,他揣进口袋里,然后继续往前走。古树下绑着各种各样的绘马,也有人把不满意的签挂上去,权当是一种仪式感。

轰没看那卷纸,径直把它挂在树上。

不远的地方有小孩在吵闹,一阵风吹过来,轰没有预兆地开始咳嗽,一开始只是闷闷的低咳,直到后来压抑不住喉咙里嘶哑的声音。他弯着腰,有路人担心的走过来,“您好?您没事吧?需要水吗?”

轰慌忙地转头,回头摆了摆手。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轰粗重的喘息,他松开自己捂住嘴的手,感觉皮肤是滚烫又汗涔涔的。娇小的瞿麦花安静地躺在轰的手上,这份痛苦没有源头,藤蔓纠缠住他食指的指节,最终会捆绑住他的心器,他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正视自己的心愿。

 

“轰君,你在哪里?”

绿谷的电话打来时轰刚停下车,“怎么了?我到家了。”

“嗯……嗯。”电话里的声音有点犹豫,“我也回家了。”

轰惊了一下,紧接着迈出的步子就变大了,“不是今天才出差的吗?遇到了什么问题?”

“也不是,就是……”

轰没坐电梯,顺着爬了两层楼,果然看见绿谷捧着电话蹲坐在角落,看到他的时候瑟缩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

绿谷不说话,轰也猜不到什么。两个人顺着楼梯往上爬,走到一半的时候绿谷先开口了。

“轰君之前说的病……是花吐症吗?”

轰正抬脚迈向下一阶楼梯,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卸力,有些失了平衡。他稳住自己的身形,没有说话。

拆穿了别人的秘密,绿谷显得比轰更加难过,他的歉疚写在脸上,最后只小声地说:“对不起骗了你……我在房间里看到了你的喷雾,就上网查了一下。我没出差,我是,我是去了医院。”

“走吧,先上楼。”

后面的话无非是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距离是刻意维持的,所谓的“温柔”实际上也是有所企图的,绿谷出久对于轰焦冻而言还是特殊的。

“轰君……”绿谷站在自己家门口,眼睛里的动容很纯粹,“其实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显得有些轻浮。他不想让轰痛苦,又想不通轰到底是何时对自己抱有这种感情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与其说是对轰君没有别的想法,倒不如说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轰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他低着头,不甘地咬紧牙关。他想,这么久了,没有进步的是他自己。

轰大力地关上自己家的门,回身握住了绿谷的手腕。

他们几乎没有离得那么近过,轰身上香水混杂着花香的味道和绿谷身上大众沐浴露的味道拥抱在一起。绿谷慌忙地抬头,发现自己看不清轰的表情。

“轰君……那个,没关系的。”

如果是绿谷,说出,“亲我吧”这种话也不奇怪。

因为这家伙就是这么的温柔。

轰理解自己的懦弱,又忽然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刻都要勇敢。他没有放松手上的力气,却极轻地用另一只手覆上了绿谷的眼睛。

“我会吻你的,绿谷。”轰笑得很踏实,就像攥着糖果不放手的小孩子,“也许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后天,明年也说不准。到那个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知道吗?”

 

 

 

 

——END——

这篇还有之前的两篇会印成无料!!!

可以先……就是……那个……表达一下意向我好确定本数(也不会太多

想了好久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很词穷

这篇看完如果大家想要和我说说话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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